白蛇故事的轉化：劉以鬯與李碧華筆下的經典閱讀

有關白蛇幻化為女子的民間傳說，由唐《太平廣記》的〈李黃〉、《清平山堂話本》的〈西湖三塔記〉、《古今說海》的〈白蛇記〉、《警世通言》的〈白娘子永鎮雷峰塔〉、《雷峰塔奇傳》至《義妖傳》，在小說和各種地方戲曲中都有充分發展，故事情節、人物主題皆由簡單至複雜。人物形象愈見具體，且把女性人物的蛇妖，由充滿暴力、獸性、欲望的妖孽，漸漸轉化為有情有義的善女人。作品主題由壓抑欲望，充滿社會訓戒意義至對愛情、自由的熱切追求，把蛇妖惑人的欲望化為玉潔冰清的純淨愛情。這個緣自民間的經典故事，在發展過程中已充滿了矛盾和質疑，顯示了對宗教、禮教、情欲的思考，在二十世紀的香港作家筆下，再重新發展。劉以鬯《蛇》(1978)和李碧華《青蛇》(1986)重寫了傳統的白蛇故事，扎人與人間真的愛情和內心的黑暗挖挑出來，充滿游移和矛盾。 「用新的表現方法寫舊的故事」正是劉以鬯探求「內在的真實」的實踐。李碧華在《青蛇》中透過敘述者青蛇指出〈白娘子永鎮雷峰塔〉和《義妖傳》都不是她心中的傳記，她要自己動手寫，這含有爭取書寫權和主體位置的意義。可見，在改編、重寫過程中，創作主體有意識的介入，並具有明顯的目標。新作品透過借用、鑲嵌、拼貼、增刪等方式，改動舊作，實是對舊作的再詮釋，不但呈現了男女作家不同的視域，也是在現代社會、心理、文化條件中對古典文本的解讀。「所有文本都是其他文本的吸納和轉化」，故事新編的創作更直接呈現新文本與前文本的指涉關係。新文本寄生的舊文本中，其生成意義是以前文本為背景，依賴前文本以示意，二者關係既是依存衍生，也是否定相逆。本文嘗試以傳統白蛇故事轉變為線索，據劉以鬯《蛇》和李碧華《青蛇》，析論二者如何將前文本的元素挪移、置換、刪削及重新編織，去展現人與妖、道與魔、情與欲、忠誠與背叛、毀滅與拯救、男與女、主體與客體、真實與想像等多重對立的轉移和吊詭。